Wanderlust
IseliaDragonwill

对着未来的光之王，吉尔伽美什接过了盾牌的衣钵，他终有一日将以他的性命来保护他的爱人。

他不假思索地接受了，理由是，为了追求值得为之奋斗的事业，战士的死亡比雇佣兵的贪婪更有价值。更准确来说，艾汀·路西斯·凯勒姆会是他的终点。

事情的起因是吉尔伽美什某天早上醒来时，发现艾汀的床空无一人，且变得冰冷。艾汀偶尔会这样，尽管回来后难免被训斥没有足够的保护措施就到处乱跑，每次他都一笑置之，并告诉吉尔伽美什，他只是太担心了，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他可以自己解决。虽然艾汀对战斗肯定不陌生，但守护他的安全还是吉尔伽美什的责任，而且他对此很重视，这让艾汀每一次无人看护的出游成了他们两人争吵的源头。

找了好几个小时后——虽然其实没有超过一个小时，时间在担心中延长——吉尔伽美什在他们营地附近发现了一小片之前没注意过的灌木丛。他推开树枝，呼喊着艾汀的名字，却被嘶嘶的蒸汽和被打碎在岩石上溅起的水花淹没了声音。

他没有被听到，也许是一种变相的祝福。

他只能瞪着眼睛，心跳不止。

站在温泉里的——皮肤因热度而泛红，水流淌过肌肉的线条——是艾汀。

他闭着眼，嘴唇微微分开，双手抚摸着自己被阳光亲吻过的头发，他看起来就像一幅神圣的画，吉尔伽美什甚至觉得自己不配将目光放在艾汀身上。然而当他想移开视线时，一些无形的束缚让他扎根在那里，顺着艾汀的身体线条，某种比他曾经感受到的任何欲望都更强烈的冲动在催促他上前，把这个男人拥入怀中，永远不要让他离开。

但随后艾汀看向他的方向，打破了咒语，吉尔伽美什躲到了树叶后面。

他似乎没有被发现，他希望没有。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他叹了口气，这一回，他违背了自己的责任感，离开艾汀，回去营地，因为自己的情绪太矛盾了，不能再呆在那里。他从附近的小溪往脸上泼了点冷水，躺在床单上睡去，希望能把那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忘掉。

然而从那天起，吉尔伽美什对艾汀的感情不仅加剧，而且曾经占据了主导位置的责任感和保护欲现在还伴随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欲望，想和艾汀亲近。从前，他的剑足够支撑他，给他带来目标。现在，他发现自己想要的不仅仅是艾汀的安全，还有他的笑容，他的笑声，他在寒夜里月光下的温暖…

但这样不行，不可能的，不管他喜不喜欢，他都只是一个普通人——为王室服务的雇佣兵。艾汀出身高贵，终有一日会成为国王。唯一的选择是压抑那份迅速勃发的渴望，对他的每一个微笑、每一个笑声都装作无动于衷。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长达几周的默默思念和煎熬的夜晚，终于在吉尔伽美什最担心的一件事上达到了高潮——判断失误。在吉尔伽美什听艾汀谈论他们未来几天的计划时，一只祖出现。事实上，他只听了一半，他的心思正被正午的阳光所占据，艾汀酒红色的长发在正午的阳光下宛如烈焰。接下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在他们周围回荡，让他没有时间抽出武器去抵御即将到来的攻击。

"艾汀，快点趴下！" 他大声喊道，无法掩饰自己声音中的惊恐。

当祖从天而降，吉尔伽美什冲上前去，将艾汀推开，自己狠狠跌倒在地。他没有时间防御，只能双手交叉在脸前，这对划过他肩膀和头顶的巨爪没有什么作用，爪子在他的肉体上划出一道道血线。

大意了。

他转身看着坐在地上瞪眼的艾汀："你必须离开这里，不用担心我。"

看到祖准备再次俯冲，如果不能保护他，最起码也要为艾汀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让他到安全的地方去："快走！走！"

祖再一次尖叫起来，它庞大的身躯遮挡了太阳的降临，之后只剩下羽毛、爪子和血液的模糊记忆。当他终于倒在泥地，伤痕累累，筋疲力尽，他唯一的愿望只有艾汀能够安全。

真奇怪，他想，他最后的心愿并不是出于对一名国王的保护，而是为了一个微笑。



"......尔..."

声音，他以前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吉尔！…看……我！"

死亡终于来找他了吗？当吉尔伽美什奋力睁开最后一次眼睛时，迎接他的是熟悉的金色光芒，定格在绚丽的红色中。人们常说，人在死亡前会看到自己最渴望的事物，或许这个传说终究还是有些道理的。

"我......不能失去......吉尔求......"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用沾满血迹的拇指描摹着眼前人的嘴唇："艾汀？......你真美......"

他的手落下，世界一片黑暗。

 

在他听说过的所有关于死亡的事情中，从沉睡里醒来，听到燃烧的火苗里发出木头的噼啪声，并不是其中之一。吉尔伽美什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沉重，为什么身下的地面如此冰冷，他被疼痛折磨得瑟瑟发抖，转身向着火焰的热度挪去，听着一阵阵轻风吹过头顶的树木，带着熟悉的夜蝉、猫头鹰、艾汀的呼吸......

艾汀？不，艾汀不可能在这里。如果他在，那就意味着吉尔伽美什终究还是没能救下他，让他的死变得完全没有意义。他猛然直起身子，呻吟着，抱着头徒劳地抵挡着上涌的眩晕感。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做，吉尔。"

恐惧攫住了他的心，神啊，不要，除了这个，什么都可以。

"艾汀？" 他强行睁开眼睛，害怕眼前可能发生的事。出乎意料的是，艾汀正像其他的每一个夜晚一样坐在篝火旁，在火焰上方的大锅里搅拌着什么。除了脸和手上有一些血迹斑斑的绷带外，他看起来毫不狼狈，这让人松了一口气。

"我必须坚持让你躺下，你差点就死了，你知道的。" 艾汀责备道，他站起来，挪到吉尔伽美什身边坐下，声音出奇的温柔。

被艾汀靠近是一种他认为不可能的安慰，但他允许自己暂时沉溺其中。"请原谅我，我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你受伤了，是我的错。"

"想想，我只要还活着就很开心了。但如果你真的是在寻求原谅，也许我可以想办法让你补偿我，嗯？回答我一件事，吉尔。" 他歪着头，琥珀色的眼眸中跳动着某种不知名的狡黠，让吉尔伽美什一直被他的视线压制着。"为什么对你来说保护我这么的重要？"

这不是他预想中的问题，事实上，答案如此明显，让吉尔伽美什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你总有一天会成为国王，艾汀。光是这一点，就有足够的理由保证你的安全。"

"就这些吗？"

他犹豫了一下："你对苦难者的怜悯是高洁的，对于所有受苦的人，你让他们的生活重现光明。能为此服务于您，是一种荣耀，没有比这更值得我用剑和生命去做的事了。"

"我能想到一个理由。" 艾汀爬到吉尔伽美什的大腿上，注意不去给他的伤口施加压力，他用拇指抚摸那伤痕累累的脸颊，他们嘴唇如此接近，以至于吉尔伽美什很想知道它在自己身上会有多么柔软的感触。

"下一次你决定要爱上我的时候，不妨试试直接说出来。你很不善于隐藏，我宁愿不要再差点失去你。" 虽然他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很俏皮，但其中的酸楚是无法掩饰的，吉尔伽美什也无法忽视。

"爱......可能是个太强烈的词。" 紫晶眼一般的眼睛转了转，他不相信自己的感情原来一直都这么透明，这个念头让他的脸颊一阵燥热。

艾汀笑了起来："哦，得了吧，没有人在临死前还想着说别人漂亮，你当我是傻瓜吗，吉尔？"

"但是......我们不可以。"

"我说我们可以，还是要我以叛国罪逮捕你？"

荒谬，荒谬极了，他喘着气笑了起来，几乎无法相信这一切："你还不是国王呢，艾汀。"

他的话被艾汀一挥手否定了："尽管如此......吉尔，我希望你呆在我身边......不仅仅是作为我的盾牌，你会愿意吗？"

吉尔伽美什没有比这更渴望的东西了，但他还是很谨慎，前方的道路铺满了艰辛。不过话说回来，往往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都是值得去争取的，而涉及到艾汀的，什么时候轻松过？

"如果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考虑。"

"说吧。"

他搂着艾汀的腰，下巴搁在那一窝赭色的头发上："不要再在没有我的陪伴下乱跑了。"

"又是这个？" 艾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月光下，他搂着吉尔伽美什的脖子，将他拉得更近，纤长的手指纠缠在他的头发中。"好吧......从现在开始，我只会和你一起流浪。"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