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reunion
BlackJacketsandPens

一只该死的鸟偷走了他的帽子。

他喜欢那顶帽子，那是一顶漂亮的帽子，所以他当然要夺回来，结果他的运气太好，正巧撞上了一只领地范围很广的巨鸟，或许两只？还是三只？他一直忙着被长着闪电胡须的生气的巨猫殴打，没时间来数。

这就是作为一个使骸的下场，他想，动物们就是不喜欢他。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否拿回了帽子，它们把他吓得不轻，他感觉他的大脑像在罐子里被摇来摇去，他被彻底弄晕了，除了"流了很多血，有点不开心"这个想法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他跌跌撞撞地走着，游荡着......但他到底在哪里？

他呻吟着靠在墙上——墙？行吧，所以他在室内了？看了看四周，不对，他的右侧是开阔的天空，一条泥巴路和普通的田野，前后都是悬崖，而左侧通向黑暗。

一个......山洞？

等一下。

心脏停了一下，他用力站起来，身体因为头晕和失血而微微晃动——他会痊愈的，他已经在痊愈了，他又不会死。

他摇摇晃晃地走入洞口，迷迷糊糊地环顾四周，这里是泰尔帕尔峡谷，他直接走到了他过去的训练场，吉尔的旧训练场。

他在神志迷糊中想去寻找他的盾牌，为了寻求保护或者安慰什么的。神啊，他是个白痴，这有什么意义呢？这片土地空空荡荡，而且已经有两千年的历史，他的盾牌已经死了，如今的他孤身一人，还是个怪物。

他的思绪被拖长，眼睛适应了黑暗后他看到了一些东西——在移动着的光。虽然很微弱，但就在那里。不应该，这里不该有东西存在，是谁在里面？他心中一震，难道有人会试图亵渎这样一个地方——即使它的意义被遗忘，就像他一样——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进入了岩洞，甚至没来得及去想这是个多么糟糕的主意。

他进入岩洞还不到二三十英尺，就不得不停下脚步靠在墙上，一只手还摁着自己正在流血的腹部。他只是......他不得不......他干呕了一下，然而空荡荡的胃里除了胆汁并没有产生更多的东西。

大量的骸骨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身上还穿着Ardyn熟悉的盔甲——他的王冠卫队，他的人民——有剑从他们身上穿过，这是一场屠杀。破碎的尸体们像树叶一样散落在地上，有的被钉在墙上，被刺穿或被吊着脚......他看不下去了。他不忍心去想象吉尔带着他的手下们，那些忠诚的人，那些拒绝向伪王低头的人，逃到他的训练场，在里面设下路障，索姆纳斯的人进行了围攻，最后突破进去屠杀他们。

杀了那么多人，杀了吉尔的兄弟，杀了吉尔的儿子，杀了吉尔——

他又靠在了墙上，他努力不去哭泣，却失败了。这是他的错，他的愚蠢和天真造成了这场屠杀，他以为自己不会再痛了，那么久远的事，在经历了这么多的痛苦、折磨、仇恨和辛酸之后，他不应该再痛了。他已经失去了一切，已经被一次次击碎，还有什么可以进一步击碎他呢？

现在的他是被诅咒者，正在制定计划要把世界撕碎，他不能再有感情了，然而...

有光亮闪过，他睁开眼睛一看，声音嘶哑："......什么？"

一些发光的颗粒，银蓝色的，微弱的，在古老的骸骨间舞动——不仅仅是光，他能从它们身上感觉到一些东西。

光拂过他，然后滑进骸骨里——灵魂，他意识到了，他们是灵魂，他们留下来了？他们还在这里？他的手下，为什么？为什么他们..

他们站在那里，从头盔里发出微弱的光芒，现在只是一群被钢铁包裹着的枯骨。他盯着他们，他们也盯着他，他们不可能...他们为什么还在这里？

"陛下？" 其中一个灵魂问道，声音清脆，只有轻微的回音，充满了迷茫、惊讶和希望。"是——是您吗，陛下？"

这两个字，像是有人刺穿了他的心。

陛下，陛下。他上一次听到这个词是什么时候？他最后一次作为一位国王被人记住是什么时候？他已经两千年没有听到过了，自从他被背叛之后...

然而在这里的是他的人民，这么久之后依然忠诚如旧，他们在他面前弯曲了膝盖，就像他仍然配得上。

"——不。"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你们不必向我下跪，你们已经为我而死，这......这就够了。"

他的衣服是黑色的，所以他能表现得自己毫发无伤，这是一个小小的幸运——他不想让他们知道他受了伤，还在流血，他已经不是人类了，即使他们都知道他的治疗魔法对自己做了什么——但他无法掩饰脸上的情绪。

他们仰起头，其中一个人伸手要帮他。"陛下。"那个把手搭在他手臂上的骷髅说。"跟我们走一趟吧，您需要见一见他。"

他？他也被困在这里，像他一样的痛苦？不，不应该这样，那个人不该受那样的折磨，不该在这里被他的失败所包围。是他的错，不是吉尔伽美什的错，这永恒的时光不应该成为他的监狱。

他们走过洞穴的时候，有更多的灵魂像萤火虫一样在他们身边闪烁，那些惊讶、喜悦和崇敬的声音升起——他们的国王在这里，他们的国王回来了，他们的国王还活着。他们听起来那么的幸福，可他把他们害死了，也不再是他们的国王，至少不该是现在这个让使骸横行的怪物。

所有的灵魂都在漂浮着欢迎他的到来，对他的出现感到欣喜和敬畏，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当灵魂们都飞走时，他知道他来了。

有那么一瞬，他没有认出他来——太高大了，像一尊骑士的雕像，面目全非，畸形无比——但随后雕像融化，只剩下吉尔伽美什古铜色的皮肤和白色的头发，还有手臂上的刺青，那双棕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难以置信和震惊。"......Ardyn？"

Ardyn没有注意到自己跪在了地上，他双手捂着嘴，甚至听不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声，吉尔伽美什拉近了距离，和他一起跪在地上，他双手抱住他的国王，轻柔地，就像他是易碎的瓷器。"天啊，Ardyn。"他的声音哽咽。"你怎么——你还活着，天啊，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Ardyn在哭声中成功开口。"不要道歉，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吉尔，你不应该——这不应该——这应该只是我......"

他没办法再度开口，只能把脸埋在盾牌的肩膀。

"你受伤了。"吉尔伽美什抬起手，让他们都能看到上面粘稠的黑血。"Ardyn，你怎么了？"

"我是个怪物。"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空洞无物，他无法对上盾牌的眼睛。"当他们处决我的时候，我成为了一个使骸，诸神不允许我......他们没有让我......"

吉尔把他拉进怀里，盾牌的声音很愧疚，也很痛苦。"你不能死去？" 他悄悄地问，Ardyn摇了摇头。他想移开，但那人抓住了他的手腕，在他准备逃跑前把他的衣袖拉了起来，从手腕到手肘的疤痕清晰可见。

它们证明了他的不死。手臂上几乎数不清有多少疤痕，喉咙上的痕迹，心脏上的疤痕，还有他把自己扔下悬崖时破损的腿，它已经坏了，无法正确愈合......几百年来经历了无数次，直到他放弃了尝试。

"Ardyn，我以为我因为作为盾牌的失败而被困在这里，作为某种报应。但是如果我知道你还活着，我一定会去找你。我很抱歉，你需要我，而我——"

"不，吉尔，我并不希望让你-——

吉尔打断了他的话。"我之所以还在这里，是因为我永远不会离开你，Ardyn。我告诉过你，我属于你，我的身体和灵魂，永远如此，只要你还在，我也会存在。"

Ardyn想，他还有很多的话需要说。吉尔伽美什需要知道众神让他扮演的角色，需要知道现在正发生什么，将要发生什么。他需要知道他的国王——那个笑容中带着太阳的男人已经死了，即使他的身体还在大地上行走。

"吉尔，"他低声说，并伸手去抓他。

"Ardyn，"他的盾牌说，并用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进了一个吻。

这是绝望的、热情的，两千年来Ardyn的第一个吻，那是吉尔伽美什——他的盾牌，他的心爱之人，他灵魂的另一半，他曾以为他已经失去了他最爱的人之一——他就在这里，他们是如此专注于彼此。

即使他是被诅咒者，即使现在停止他的计划为时已晚。但这一刻，当一双手在他的衣服底下， 当呼吸加快，变成呻吟和安静的请求，这一刻，他可以被爱，他可以去爱。

而且他可以永远不会失去吉尔，再也不会。

END